第(1/3)页 金銮殿内死寂无声,针落可闻。 群臣目瞪口呆的望着太子,神色满是不敢置信。 从太祖开国之日起,便定下了“皇权天授”的基调。 这个所谓的“天”并无具象,而是代表着宇宙秩序的绝对权威,皇帝则是“天”在世俗的代理人,承接“天命”治理万民。 天命和皇权彼此绑定,早已密不可分,而太子此言,无异于在瓦解皇室的权柄! 站在最前列的老臣们眉头紧锁,心中泛起惊涛骇浪。 太子尚且年幼,口无遮拦,偶尔说错话倒也实属正常。 可方才这番言论,条理清晰,头头是道,单凭那句“人言不足信,天命不足畏”,就不可能是出自太子之口,十有八九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! 目的是什么? 如今朝堂中多名官员折损,要职悬而未决,难道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来个大洗牌? 几人目光隐晦的看向那道竹帘。 “殿下慎言!” 礼部尚书丁毅率先打破沉默,沉声道:“储君乃是天命所归,岂能逆天而行,如此一来礼法纲常岂不是全都乱了套?!” 宗正寺卿梅忠苍白胡须抖动着,颤巍巍出列:“太祖遗训昭昭,‘天命即国本’,若无天命护持,江山何以传承千秋?此乃大元立朝之根脉啊!” 说罢,还匍匐在地,高呼道:“臣以宗庙社稷请命,请殿下收回此言!” 哗啦—— 丹陛下,群臣如潮水般伏倒,谏声如雷: “天命不可违啊!” “此乃亡国之言!” “请殿下即刻收言!” 闾怀愚站在最前方,魁梧身姿纹丝不动,面色冷峻,斜眼打量着众人。 这群老家伙平日里稳坐钓鱼台,一副天塌不惊的模样,如今涉及到切身利益,全都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,思之令人发发笑。 太子被这阵仗吓了一跳,身子不由得往后缩了缩。 他自己也没想到,只是说了几句心里话,便能引起如此激烈的反应。 “肃静!” 金公公的声音在众人耳畔炸响,震得耳膜一阵刺痛。 喧嚣吵嚷的金銮殿这才安静了下来。 竹帘后,皇后淡然的声音响起:“闾太师,这些话是你教的?” “……” 好大一口黑锅扑面而来。 闾怀愚眉头抖了抖,自然不愿意去接,摇头道:“老臣只讲治政,礼教一直是詹事府负责,而且最近忙于政务,还未得空进宫为殿下讲学……” 詹事府是东宫官署,这是又把皮球踢了回来。 太子犹豫片刻,主动说道:“这不是谁教孩儿说的,而是经历了祠庙动荡后有感而发……儿臣稚言无忌,还望母后莫怪。” 皇后沉吟道:“太子心性尚未成熟,又刚刚经历生死危机,能强撑着来上朝已是不易,岂能苛求太多?想来诸卿也是能够理解的。” 年纪小就是最好的护身符。 两人一番对话,便轻飘飘将那堪称“大逆不道”的言论消弭于无形。 丁毅微眯着眸子,说道:“殿下作为国之储君,上承宗庙之重,下孚兆民之心,言行举止当合礼法,不得轻忽失仪。还望殿下日后能养德修身,谨言慎行。” “丁大人所言有理。”皇后说道:“这位是礼部主官,太子以后对于礼法有不懂之处,都可以向丁大人请教。” 丁毅闻言面露得色,腰杆都挺直了几分。 三公之中,太师实政,太傅授学,太保护身。 其中太傅、太保之位空缺已久,丁毅自然也动过心思。 作为礼部尚书,本就是中枢重臣,但距离更为核心的三公和首辅还是差了一步,那才是荣誉和地位的巅峰!说是一人之下都不为过! 而这次就是个难得的好机会! “儿臣晓得了。”太子打量着丁毅,说道:“其实儿臣本宫对丁大人印象颇深……” 丁毅心中更喜,刚要顺杆往上爬,却听太子继续说道: “当初在大祭之日时,本宫刚点燃祭炉,就听这位丁大人高喊着什么青烟凌霄、河清海晏之类的,然后祠庙就炸了,本宫还以为你是在给别人传递信号呢……” ?! 丁毅表情僵在了脸上。 随即,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直冲后脑! 他不过只是喊喊口号罢了,谁能预料到祭坛下面有炸药? 这两件事本无因果关系,可经太子这么一说,彻底变了味道!可谓是诛心之言! 丁毅再难保持淡定,撩袍跪地,高声道:“臣对朝廷忠心耿耿,怎可能会与逆贼勾结?只是看天降祥瑞,有感而发罢了,还望殿下明鉴!” 太子哼了一声,嘀咕道:“一口一个天命,我还以为你很懂呢,结果连祥瑞还是凶兆都看不出来?要是只会喊口号就能当官,那还办什么科举,直接比谁的嗓门大不就行了?” 声音不大不小,恰好能让众人听得一清二楚。 “噗——” 一阵压抑的低笑传来。 青衣言官们肩膀颤抖,脸都憋成了猪肝色。 太子骂人不带脏字,听的他们都快要颅内高潮了! 要不是如今情况特殊,他们早就开始借题发挥、大做文章了,即便无法撼动丁毅的地位,也够他喝一壶的! 礼部侍郎冯瑾玉默默后退了两步,和丁毅拉开了距离。 而方才同样出头驳斥太子的宗正寺卿梅忠,则低垂着脑袋闷不吭声,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。 丁毅保持着伏地叩首的姿态,好似磐石般纹丝不动。 片刻过后,皇后出声说道:“天心莫测,难窥其旨,丁大人也是心系社稷,所以才认成了吉兆,倒不必上纲上线……起来吧,丁大人。” “谢殿下。” 丁毅站起身来,退回了班位之中,背后官袍已被汗水浸透。 虽然猜到了东宫是要借机洗牌,却未曾想差点第一个就洗到自己头上…… 第(1/3)页